成都@一座没有腰子的城市（致敬贴）

千里安然

我的发小陈朝阳告诉我，成都是一座没有腰子的城市。

成都的烧烤摊，基本上你能想到的生物或者意识形态都可以被当做烤材。比如我见过烤香蕉、烤银耳、烤鸡冠、烤重庆人、烤小米手机（这个属于自燃）等等，但就是找不到烤腰子。偶尔能见到几个穆斯林开的烤肉摊有腰子卖，可他们经常烤着烤着就开始对着麦加方向下跪，把我晾在一旁，饿得半死。

我发小陈朝阳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腰子控。他出生在新疆喀什，小学时举家迁来成都。他一直喋喋不休地抒发着乡愁，说他最怀念的就是家乡的羊肉和羊腰子。不过由于安全因素的原因，他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家乡了，只有偶尔在淘宝上买点内蒙古的羊肉制品当做备胎，聊以自慰。

陈朝阳告诉我，39度是一个伟大的纬度，如果说北纬30度这条拥有百慕大、神龙架、黑竹沟等神秘地带的纬度线是“消失线”的话，那么39度就是“美食线”。北纬39度的大连拥有全中国最肥美的海鲜，而同在北纬39度的喀什拥有中国最好的羊肉和羊腰。

我说，你已经回不去喀什了。陈朝阳说，地球上还有一个39度，那就是南纬39度的新西兰，那里的羊肉被西方国家称作全世界最好，而那的羊腰子则是史上最骚。他问我知不知道为何工业革命时期澳洲会被当做战犯的流放场所，我说不知道。他说因为刑讯逼供的时候根本无需动用武力，直接把澳洲和新西兰产的羊腰子给他们闻闻，他们就啥都招了。陈朝阳边说边咽唾沫。

我恍然大悟，说怪不得古时中国都把战犯流放去西北，苏武还被匈奴抓去牧羊。原来他们也是惨遭羊刑。

陈朝阳说，放开那苏武，有羊冲我来。新疆已经回不去了，我准备把自己放逐到新西兰，那里是我的麦加。

可陈朝阳除了喜欢吃腰子以外，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英语差。试举一例，他曾经跟我说成都是一座没有腰子的城市，他说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土耳其自助烤肉，当时兴奋得肾都快勃起了，冲进去一问，没有腰子卖，而且墙上还写着No waist. 就是没有腰子。他说不卖腰子很正常，干嘛还要张贴出来，没有腰子很了不起吗，很时尚吗？成都，一座没有腰子的城市。

他说你们成都人不吃腰子那都吃啥？吃前列腺吗？我告诉他成都其实也在和百慕大一样的北纬30度，属于“消失线”。他说不，从现在开始，北纬30度就叫前列线。

很多年之后我自己去了那家烤肉店才知道，人家明明写的是No waste.

所以陈朝阳受限于自己的英语水平，去新西兰牧羊的道路走得并不平坦。他先去惠灵顿读了半年的语言学校，好不容易拿到了大学的offer和留学签证，高兴得吃了半斤腰子庆祝，还没庆祝完就出事了。

那天他打来越洋电话跟我哭诉，说他吃完腰子后，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，半夜里跑去隔壁社区的灯光球场，看见一群黑人在打篮球，他兴冲冲地跑去想参一个，跑去跟他们打招呼：Hello gays! May I join you?

然后他就卷入了一场群体性事件，最后闹到了警察局。他说他很有可能会被遣返。我说你是受害者呀。他说他在反抗中不幸踢断了一个黑人的阴茎。我说阴茎怎么会断呢？他说你有所不知，勃起的时候是会断的。

我似乎明白了什么。不过也没敢追问下去，我知道那是比羊刑还残酷的故事。

最终陈朝阳没有回到位于前列线的成都。他留在了南纬39度的新西兰，成为了非法居民。他说他在一个朋友的亲戚家打黑工。

他朋友的亲戚家开了一家牧场，出产羊奶和羊肉。我说，你这岂不是因祸得福，他说是啊是啊，我现在明白了啥叫宁做新社会的鬼，也不做旧社会的人。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挤羊奶，帮着屠宰场处理羊肉，到了晚上和大家一起烤羊排，喝红酒。我现在真是乐不思蜀，真同情你们这些生活在前列线上的人们。

我注意到他没有提到那个关键词，我问他，你难道忘了新西兰那比老虎凳还可怕的羊腰子？他突然把声音压低了八度，鬼鬼祟祟地告诉我，这是他呆在此牧场的最大的秘密。

陈朝阳说西方国家讲人道主义，跟猪讲猪道，跟鹰讲鹰道，跟羊也讲羊道，杀羊都是电死，不放血。所以这里的羊肉特别的骚，可谓羊间极品。可是被电死的动物内脏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，所以取出来的羊腰子就不那么鲜嫩了。

但这难不倒来自和百慕大同属前列线的陈朝阳，他最擅长那种让物体凭空“消失”的伎俩。
他和牧场负责电羊的中国伙计沆瀣一气，串通好在电击之前让他去把腰子生抠出来。

我听到生抠这俩字，吓得肾脏一阵颤抖。我问陈朝阳，你取了腰子后，难道负责宰羊的师傅看不到羊肚子上的伤口？那还不得告你虐杀动物。陈朝阳神秘地一笑，说你看过科幻小说《三体--死神永生》吧？里面的女巫能隔着头盖骨把人脑子取出来，我也有这样的本事。

《三体》里的女巫是通过四维的空间做到的隔空取物，陈朝阳显然不可能，毕竟新西兰又不是百慕大。我明白，他是通过羊身上的某个神秘孔洞实现的生抠腰子，只是在这里我何必说穿。

陈朝阳说牧场的中国伙计把他当神一样供着，因为每天都有新鲜的羊腰子可以吃，还可以卖给惠灵顿的华人留学生赚外快。就是牧场的羊特别害怕他，看见他在栅栏外转悠，羊们吓得直往羊圈里钻，陈朝阳说那大概是因为它们嗅得到他手指上有同胞的肾气。他还因此得了一外号，被牧场的中国伙计称作羊见愁。

羊见愁跟我说不要挂念他，他现在过得很幸福。他用卖羊腰子赚的外快买了一辆二手宝马，还找了一个属羊的女友，二人过得很和谐。

我问他，你女友难道不怕你吗？他说万幸那是个白人妞，不知道自己属羊。

挂了电话后我陷入了沉思，说实话，我很羡慕这样的生活。碧海绿地，蓝天白云，没有雾霾，没有压力，没有广场舞，只有腰子。

一周以后，我收到了羊见愁快递过来的新西兰羊腰子，保鲜得很不错，收到时冰都还没化。打开包装，那一个个腰子仿佛还眷恋着主人的腹腔，一时半刻适应不了北纬30度的生活。

我安慰着它们：这里是成都，一座没有腰子的城市。你们来到这里，就是这里的王，那些香蕉、银耳、鸡冠、重庆人、小米手机，都会对你们俯首称臣。因为这里是成都，No waist, No love.

接下来就是我今天的菜谱：如何做出一道史上最伟大的烤羊腰。

1、打开包装，尚未完全解冻的羊腰子看到我这张华人脸孔，吓得依偎在一起，明显是惊魂未定

2、我宽慰着它们，说我

千里安然

不是羊见愁，我是李淳，一个来自北纬30度的IT工作者。平时和计算机硬件打交道，经常隔着机箱活摘内存条，但不摘羊腰子。终于，腰子们放下了戒备，柔软了许多

3、其中有一个羊腰子颜色特别鲜艳，显得卓尔不群，我怀疑是羊见愁女朋友的腰子，特意给挑了出来放回冷冻室，不敢吃

4、新西兰腰子的块头太大，所以我将其横剖成两半，不然中心难以烤熟。剖开后请注意中间的白色部分，这是羊腰子的骚味之源，如果你口味轻，请务必将其去掉。我查遍了动物学文献都查不到这玩意的学名，最后在一本人体解剖学教材里，按照人肾的构造类推出这是羊的“肾大盏”，负责运尿，怪不得那么臭。当然，学名究竟是啥并不重要，机智的我国劳动人民称其为“臊腺”，很是信达雅。

请注意我切腰子用的刀具，这是陈朝阳小时候从新疆带到成都的维族短刀，叫做英吉沙。他出国前送给了我留作纪念，这是我第一次使用，端的是削腰子如泥

千里安然

5、由于今天我还请了几个朋友到我家吃烤肉，他们的口味并没有羊见愁和我那么重，所以我选择谨慎对待生抠的羊腰子，决定先用水焯一下，去掉腰子里的血沫和原尿。那样骚味就不会严重到让他们背叛社会主义。

6、煮的时间不要太长，煮到没有浮沫出来即可关火。浮沫就是腰子吐出来的血水和原尿，这一盘腰子让我打了整整一大海碗的浮沫。如果你打过羊浮沫，你就会知道那是全世界膻的东西。我记得我刚认识陈朝阳的时候，一次在他家吃饭，他端着一个大碗径直朝我走来，说要和我结拜为兄弟。我说是要磕头还是要喝血酒？他指指碗里的浮沫说，喝了它，一辈子。

我当时算是明白了苏武和澳大利亚流放犯们的悲伤，那感觉可谓罄竹难书。从那以后再骚的东西都击不倒我，你们指责我口味重，嘲笑我作风野，那是因为你们不知我童年时经历过什么。

浮沫图片有点恶心，这里就不发了。

7、把焯好水的羊腰子取出沥干，然后用腌料腌好，在冰箱里冷藏。我使用的腌料如下，左起：白酒（我用的是96度的伏特加，去不了膻味你抠我腰子），孜然粉（有孜然颗粒更好），秘制辣油，大料，柠檬汁（这个很重要，可以让肉类保持嫩滑），橄榄油（作用是锁住水分，烤出来不至于太干），酱油。不要放太多香料，那样会掩盖羊腰子本身的味道。

8、冷藏数小时后（有时间的话腌制一晚上最好），把羊腰子用铁钎穿上，准备烤制。为什么不用竹签呢，因为不够Tough.

9、接下来就要进烤箱了，请注意我专门在羊腰上层的烤架上放了一块羊排，要肥得流油的那种。目的是让其烤化的羊油滴落在羊腰上，增加香味。羊排烤完就可以扔了，别嫌浪费。古时候帝王将相下葬还有陪葬的活人呢，也没见谁觉得浪费，把他们挖出来吃了。

10、烤好的羊腰如下图，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羊腰子。我的朋友吃了后对我进行了经久不息的口交称赞，他们请我给这道绝世的羊腰起一个名字。我告诉他们，就叫G.O.A.T吧。他们问那是啥意思，我说那是羊见愁的纹身。我那时认为以羊见愁的英语水平，还能是啥意思，就是羊的英文呗。他大概是怕记不住这个严肃的单词，所以给纹在背上，以时刻提醒自己：勿忘初心，方得始终。

11、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，羊见愁的英语水平在纹身的那一刻集中爆发。他告诉我，G.O.A.T不是羊的意思，它是一个缩写，it's short for Greatest Of All Time. 我被羊见愁的鸿鹄之志给震惊了，我承认自己低估了他。

羊见愁鸿鹄展翅去了南纬，留下了北纬三十度的我孤独生活在这座没有腰子的城市。我不能让他的情怀断代，没有腰子我就去抠、去抢、去用iPhone换，然后烤出一串又一串的G.O.A.T。我把他的鸿鹄之志也文在了自己背上，发誓要像当年我党把北大荒变成北大仓一样，我也要把这座腰子和爱的空城，变成The greatest waist city of all time.

12、我在微信里跟羊见愁展示了我的新纹身，我告诉他我准备辞职去开烧烤店了，问他要不要回国和我一起白手起家，毕竟我真的很思念他。他说他已经不再吃腰子，他在南纬三十九度找到了比腰子和羊肉更诱人的东西，那就是他属羊的老婆。没错，现在是老婆了，他也不再是非法居民了。

他建议我在烧烤店旁边开一家小发廊，说这叫配套产业。我问他为啥要开小发廊？他说吃了腰子的人普遍需要一个地方宣泄情怀。当年惠灵顿要是有小发廊，他也不至于去篮球场找黑人了。

我良久无语，虽然他说的每一个字的都逻辑缜密、无可辩驳，但我总觉得他变了。这么多年来，我在等待的路上吃下了不计其数的腰子，可是我等的那个人，再也不会回来了